【瓶邪】忍冬（糖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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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村的冬天总是比城市里要更冷一些。
吴邪靠在椅子上，整个人被棉被裹成一个团，双脚露出放在火桶上。身边两个电暖器向外吹着风，下面的火桶插着电，从足底向身体各部输送着暖气。
胖子前几天有事回了北京，原本热闹的地方一下子就变得空空荡荡的了，连隔壁大婶家的鸡最近都消停了不少。张起灵一个人默默承担了大部分的家务。
这是个老房子了，之前让张起灵能好好睡觉，想要收拾个屋子出来，最后也不了了之。有时候吴邪早上醒来，迷迷蒙蒙中还分不清到底今夕何夕。
人一闲下来就喜欢回忆过往。这似乎是所有人类的通病，一旦闲下来脑子就变得特别活跃。胖子一走，张起灵又不是那么恬噪的，所以好多事情都跳了出来，一件一件映在眼前。
天气冷，吴邪整天懒得动，最剧烈的活动也就是穿得跟个球似的陪张起灵上街买菜。
平时胖子在好歹还有大鱼大肉，现在张起灵做的菜基本就都是些养生的东西了，口味也都偏清淡，尤其吴邪味觉几乎失去了一半，吃这些东西几乎是没有味道的。胖子走的时候炸了一大碗酱，吴邪每天都会偷偷吃一点，好感受一下咸味，但还经常被发现。
今天难得能去镇里一趟，吴邪一大早就精神了起来，他和张起灵搭着车一路颠簸到了集市。乡下的集市总是很热闹的，身边人来人往，吴邪开始跟集市上的老板杀价，张起灵站在他身后帮他提东西。溜达一大圈他感到有点累了，正巧又看到了几家饭店，就兴冲冲地拉着张起灵向一家烤肉店走去。
吴邪本是长沙人，嗜辣，但是在另一段记忆中，却又是陪着张起灵一点点吃着清淡的饭菜长大的。虽然后来他曾经忘记这一切，但总归还是怀念的。
吴邪点的肉很快被端了上来，张起灵帮他把肉铺在铁板上，随后起身出了饭店的门。吴邪顺着窗口往外看，看到张起灵走到一家药店，片刻后提了几包中药出来。
张起灵学过药理，吴邪体寒，便天天换着法给他做药浴，想要改善他的体质，让他冬天不那么难熬。
肉在铁板上滋滋作响，发出诱人的香气。吴邪在杭州时，也经常带着王盟出去吃烤肉，虽然这几年都是吃些家常菜，但是烤肉的手法一点没变。张起灵穿过马路回到烤肉店，看着烤板上冒出的烟，跟老板说了两句，很快就有服务生过来把排风扇的风力调大了不少。
南方的冬天充满了刺骨的严寒，冰冷的风带着阴冷的雾气吹过枝头叶子，与室内的温暖大相径庭。吴邪把肉用刀切开，递给张起灵：“小哥你尝尝，这肉很嫩。”
烟在空中不断旋转，最后都朝着排风口飘过去。今天烤肉店的人挺多，店里充满了嘈杂的人声，吴邪的音调不高，但句句都刻入张起灵的耳朵里，连标点都不曾落下。
吴邪叫了几瓶啤酒，一瓶给张起灵，剩下的都是自己喝。张起灵本来是想拦的，想了想决定放纵他这一次。吃完结了单，两个人慢慢往外走，吴邪虽然喝得不多，但是心里却是已经有些迷糊了。
路边有老人家推着车在叫卖烤地瓜，吴邪心里一动，也兴冲冲地过去买了一个大的，然后掰成两半，把大的一份递给了张起灵。
吴邪咬了一口，甜滋滋的。他转过头对着张起灵轻轻笑，就像当年躲在张家偷偷烤地瓜来充饥一样。他突然牵住了张起灵的手，晃晃悠悠地向前跑去。
回到家里，屋子早已经冷了下来。吴邪可能真的有些醉了，他跑到屋子里，把自己围到被子中。张起灵也喝了点酒，但还远远不到喝醉的程度，这点东西很快就会被代谢出去。他先烧了水，接着把吴邪的外套脱掉，再重新把他围到被窝里，又在他身后竖了一个靠枕，让他坐得舒服些。
水很快就开了，他把在药材店买的金银花放到杯里，用热水冲开，兑些冷水，加入山里采的野蜂蜜——这是他从吉祥婆婆那里学来的。
淡淡的金色在杯中蔓延开，香甜的气息缭绕在屋子里，冲散了寒冬。
他把茶水端到屋子里，给吴邪到了一杯让他捧着。吴邪喝了一小口，忽然间思绪就更乱了，他透过茶水的蒙蒙雾气，似乎看到了吉祥婆婆笑着给他俩做饭，金银花树上的花由白变黄，也看到了那一年一场盛大的烟火中张起灵离开的背影。
吴邪端着杯子，在雾气中恍若隔世，张起灵站在床边，身影看不真切，这更加深了吴邪内心深处的恐惧。
他轻声道：“小哥，我们到家了么？”
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了，他开始害怕这一切又是一场大梦，雾气消散后一切都是假的，却已经过了半生。时间仍然回到烟花过后，所有一切消弭，后来多次寻寻觅觅却再也找不到张起灵的身影。
杯里茶已经冷了，雾气也渐渐消散。他听见张起灵说：“吴邪，我们到家了。”
随后他就沉溺在一片忍冬香气的怀抱之中了。
